当时相见早留心 - 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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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待到木莲端着龙井与糕点放在谢璟手边时,谢璟微微有些讶异。
    他转过身去,看向已放下账册、开始翻看游记的谈思琅。
    她仍愿意将点心分给他。
    这是否可以算作一种无声的回答,她并不抗拒他的光明正大地示好。
    他赌赢了。
    虽然是在赌局开场之前便盲押了赌注,但他并未落得个满盘皆输的可怜下场。
    甚至……他还赚得了些筹码。
    木莲轻声道:“夫人说,龙井更配今日的点心。”
    谢璟眉梢含笑,语气轻快:“嗯,替我多谢夫人。”
    木莲点头应是,往谈思琅身侧走去:“夫人,大人说多谢夫人。”
    谈思琅正想答话,却又念起,他们隔得这么近,他干嘛还要让木莲传话呀。
    明明就在一间屋子里,不过隔着几步的距离,竟让他弄得像是青鸟传信一般。
    她回过头去,却是见着谢璟眼笑眉舒地望着她。
    诚然,在定婚之后,他几乎没有对她露出过严肃的表情。
    但是今日这般欢喜的模样……
    似乎也是第一次。
    还挺赏心悦目的。
    谈思琅摸了摸鼻尖,瓮声瓮气道:“就知道折腾木莲。”
    谢璟笑道:“我这边大概还要半个时辰。”
    “你忙你的……”
    不用什么都告诉她的。
    “今日雨势太大,只能委屈夫人留在屋中了。”谢璟道。
    复又想着,她日日都在看游记,也不知是喜欢其间所写的何处风景?
    谢璟眸光暗了暗,可惜他没有那样多的闲暇。
    也不知等到他致仕之日,她可还愿意与他一道离京出游?
    中秋倒是有五日休沐。
    上元之时,他尚且只能偷偷捡走她遗落在包房之中的面具;中秋之日,他却是能与她并肩赏灯了。
    -
    入夜后,雨势渐小。
    谢璟忽而问起:“夫人腿上蚊蚋叮咬之处可好些了?”
    一面问,一面俯身从身边的矮柜中翻出昨日的药膏。
    “昨日涂过膏药便好了,”谈思琅答,“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蚊蚋。”
    倒不是她害羞,而是谢府这膏药着实有用,她今日甚至都没想起来腿上的小包。
    谢璟莫名失望。
    他将药膏塞回矮柜之中:“夫人可莫要讳疾忌医。”
    “我向来最实事求是了!”谈思琅强调。
    谢璟轻笑一声,转而与谈思琅聊起旁的事情。
    他有意引导,从她说的话语中知晓了她其实格外向往江南烟雨蒙蒙的春日,这几日看的那册游记,便是写的武林风光;又知晓了她喜欢登高望远。
    当然,她最喜欢的还是热热闹闹的街市之景。
    二人相谈甚欢。
    没人提起午膳之前那场匆忙又尴尬的剖白。
    夜色渐深。
    谈思琅昨日便没有休息好,今日午睡时又被雨声扰了清梦,二人聊了聊着,她便觉得困意涌了上来。
    谢璟正在说城西的某一间香铺:“府上置办的香料,都是在那间铺子上采买的。那间香铺的东家是个爱香之人……”
    谈思琅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,想着等谢璟说完这段,便说自己有些困了,想去睡觉。
    谢璟瞧着眼前人睡眼朦胧的模样,心中一动。
    他忽而站起身来。
    谈思琅打了个哈欠,眼角渗出星星点点的泪花,整个人都晕乎乎的,甚至看不太清谢璟的脸:“嗯?”
    大半夜的,他难道要出门?
    却见谢璟大步行至谈思琅身前,而后俯下身去,左臂穿过她的腿窝,右手托在她的背后,稍一用力,便将斜倚在贵妃榻上的她打横抱了起来。
    第28章 炫耀
    谈思琅在恍惚之间腾空而起。
    四下的支摘窗俱都已经合上了,寝屋中是没有风的,谈思琅却在恍惚间听见了飒飒的风声。
    那种登高望远、极目远眺之时掠过鬓边碎发的风。
    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,环住“罪魁祸首”。
    “嗳,”谈思琅带着未散的睡意,磕磕绊绊地开口,“……你做什么?”
    谢璟微微低头,看向妻子水蒙蒙的眼:“我瞧着夫人有些困倦,时辰已晚,该休息了。”
    听着谢璟语气平淡地说出“休息”二字,谈思琅想起些旁的事情,她别开脸去,却是一头撞入谢璟的衣襟。
    他身上清冽的柏香味与他的心跳声都贴着她的耳尖。
    他似乎是在很认真地践行白日里那番剖白之语。
    谈思琅蜷了蜷指节,指尖无意般轻轻划过谢璟的肩胛:“你都把我吓醒啦。”
    因她整张脸都埋在谢璟身前,说话的声音又压得轻,听来便有些闷。
    “是我不好,”谢璟从善如流,面色如常,“考虑得不够周全。”
    “没有怪你。”谈思琅细声道。
    谢大人怎么连玩笑话都听不明白呀?
    “你的手好稳。”
    她虽双脚悬空,却并不害怕,反而很是安心。
    谢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。
    他稳稳当当地抱着谈思琅绕过屏风,行至床畔,将她放了下来。
    他松开手的动作放得很慢。
    谈思琅歪着头:“还有什么事情吗?”
    莫非今夜也要……
    谢璟道:“若是骤然放开手,让夫人磕碰着便不好了。”
    “这样。”谈思琅悄然松了口气。
    谢璟站起身来。
    谈思琅正想翻身往床榻内侧去,微愣:“你还要忙吗?”
    谢璟眼带笑意:“方才我不是把夫人吓醒了?”
    谈思琅拨弄着披散在肩头的长发,没接话。
    “我给夫人读故事罢,”谢璟从床畔的矮柜上取出一本传奇,“夫人想听什么?”
    她今日午睡便没有休息好。
    谈思琅撇撇嘴:“又不是哄小孩。”
    总觉得谢璟是在故意逗她。
    又像是一种试探。
    如今他坦坦荡荡鞜樰證裡,反而更难招架。
    谈思琅仰头,探究地看向谢璟。
    谢璟眉目清朗,唇边含笑。
    纱帐高悬,烛火轻摇。
    二人对视了几息。
    谈思琅眼神飘忽。
    都说灯下宜看美人。
    谢璟本就生得好看,如今映着灯火,更是惹得她片刻失神。
    她黏黏糊糊道:“睡啦。”
    谢璟没忍住,蹲下身去,揉了揉谈思琅柔顺的发顶。
    也不知今日是谁点的灯。
    今夜本就无月,这床榻边的灯也是又昏又暗,连带着他眼前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朦朦胧胧、不甚真切的暖黄色雾影;惹得他竟想再对她说一次喜欢,而后用手背贴贴她泛着桃花粉的脸颊。
    还想听她说话。
    随便说什么都好。
    “夫人,”他终是克制,只低声道,“好梦。”
    太晚了,不该再招惹她。
    谈思琅刻意忽视掉头顶的温热,眼神回落向半蹲在床榻前的谢璟:“……你也早点休息,等到婚假结束,又要忙了。”
    半厘沉默过后,谢璟起身,放下高悬的纱帐。
    谈思琅已在床榻内侧躺好。
    她翻身对着内侧的围屏,没有像往常那般平躺。
    听着谢璟上榻的窸窣声响,她放软声音,也回了句“好梦”。
    “睡罢。”谢璟帮谈思琅掖好被角,而后坐在床头,用沉静平稳的语调,读起手中的传奇故事。
    然而,拔步床内一片昏暗,他根本就看不清书页中的字。
    除却第一句“有一个弘农县尹,姓李,生一女,年已及笄”之外,几乎都是谢璟在即兴杜撰。
    ……他那同僚,与旁人说什么给夫人读故事,哄夫人入睡。
    其实都是信口胡诌的罢。
    这如何能看清书卷中的内容?
    谢璟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他怎会平白无故相信那些人的胡言大话?
    还好,谈思琅并不介意他胡乱编造的故事,睡得舒坦又安稳。
    听着妻子平和的呼吸声,他弯了弯嘴角,放下书册,贴着她躺下。
    似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,谈思琅翻了个身,往谢璟臂边蹭了蹭。
    谢璟小臂一紧,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睡罢。
    夜色渐浓,秋色如漆。
    谢璟倏地惊醒。
    他不自觉伸出手去,指尖触到一团柔软的温热。
    熟睡的谈思琅顺势攀上他的手臂。
    谢璟怔忡许久,方才再度合眼。
    ——他梦见了离京时那个阴沉沉的初雪天。
    梦中,与谈思琅一起出城赏梅的人变成了他。
    他们在一架他并不熟悉的马车之中并肩而坐。
    这本是个再好不过的美梦。
    他在梦中静静打量着谈思琅及笄之年的侧脸。
    梦中的谈思琅依旧是可爱的,依旧是带着让人心生欢喜的笑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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